我来自伊顿星----距地球二十光年的人类殖民星球。作为一个失去了纳米机械的新人类,我茫然无措地来到了地球。
一个月(按照地球历法)前,在回家的路上我突然昏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我全身的纳米机械全都消失了!现在每个新人类自出生时体内就含有占据自身20%的纳米机械,人类早已从碳基生命变成了碳硅混合式生命。
失去了纳米机械,我根本无法再在这个社会上生存。至于我为何会失去纳米机械,我心里清楚,无非是商业竞争罢了。我阻碍了很多人的路。
我蹒跚着朝家走去,这个身体对我来说无比陌生,我得像个小孩子一样慢慢学习----不,小孩子学得比我快的多。
“这是哪来的机器人?竟然还是高仿真的!”陪伴了我将近40年的姐姐叫了出来。新人类很少说话,跟网络交流相比,说话效率太低了。但出于惊讶,我姐姐还是本能地发出了声音。
接着,我的家人出现了。他们漠然地看着我,哦,他们接收不到我DNA信息,把我当成了机器人。
我离开了……
原本我赚的钱足够我余生所用,到没有了纳米机械我一分钱也花不了。我颓废地蹲在路边,诅咒那些移走我纳米机械的人。过去的我很难想象政府严厉禁止的事竟能发生在我的身上。期间甚至有人想查看我的“编号”----类似于机器人的ID,但他懊恼地走了。
我明白,抱怨没有任何意义,生活还得继续,哪怕社会将我抛弃。我想起我还有一家曲率飞船,所幸我的飞船是全自动化的,不需要身份识别,不需要复杂操作,只需要输入坐标就能出发。我熟练地输入了地球的坐标。五分钟后,我到达了地球,虽然外界客观时间已过去了一个月。
地球,人类的发祥地,我最感兴趣的行星。尽管人类的政治、经济中心都不在地球,但它永远是人类的文化中心。虽然我不太清楚新人类对文化有什么看法,但我知道那些家伙对文化有多么的不屑。情感仍在,但理性占据了主导,效率是唯一的目标。虽然不久前我也是一个新人类,但现在我感觉我离他们已经很远很远。
为了生存,我向那些新人类索求食物----以进行食物评选的名义。那些家伙多半会拍着我的肩膀说:“有趣的机器人。”
直到有一天,一个老人拉着我的手悄声说道:“你是旧人类。”其实他这么做没必要,新人类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网络上。
我轻轻地笑笑,不置可否。他接着说:“带上你的家人,去咱们旧人类的地方吧。”
我神色一黯,“我没有家人。”
“哦,对不起,那你跟我走吧。这个世界不适合我们,我们有自己的净土。”
“净土?好吧,我跟你走。”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我们穿越了塔克拉玛干沙漠,这对新人类不成问题,但对我们来说可是巨大的挑战。幸好这位叫阿索耶的老人有丰富的经验。
经过一天的跋涉,我们到达了一片绿洲。这片绿洲,是旧社会留下的最后一抹痕迹。
这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保持着只有文学作品里才会出现的淳朴。
一年,转瞬即逝。阿索耶又带回来了十个混杂在新人类中的旧人类。我沉浸在这安详、平静的生活之中。
又是一年,我几乎忘记了过去那繁杂的生活。突然这里的两百多人中有一百五十人提出要离开这里,因为阿索耶带回来了一个消息:可以对旧人类与新人类结合的早期胚胎进行处理,使其发育成真正的新人类。
“我们自己已经无所谓了,但是我们希望自己的后代能够过上真正的生活。”
“这一天,我们已经等很久了。”
阿索耶欲言又止。我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这片绿洲只剩下了五十多个人。被阿索耶从外面带回来的人除了我全都离开了。
“他们见识过新人类的生活,为什么你会选择留下来?”阿索耶问道。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叹了口气,“曾经,我也是一个新人类。”
阿索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感觉,剩下的这五十多人也会陆陆续续地离开的。”
“为什么?”
“因为他们早就厌倦了这种单调的生活。”
阿索耶顿了顿,眼中闪过追忆,他开始了讲述:
几百年前,大约五百年吧,当时禁止研究将机械与人体结合的技术,这是各路专家共同探讨出来的结果。可是当时人类已经开始了星际殖民,其他殖民星仍在秘密研究这项技术,最终有人成功了。虽然照比现在还欠缺很多,但在当时凡是体内拥有纳米机械的人,他们的各项能力都远强于普通人。
但也有相当多的人不愿让自己变成碳硅混合式的生命。他们以正统的人类自居,试图打压那些新人类。于是人类分成两个阵营,或是说这两个物种,爆发了战争。
实力的不敌,加上意识到新人类强大之处的倒戈者,旧人类很快落败了。这是无法避免的大势。只不过第一代新人类若想生育后代需要贡献出自己的纳米机械给孩子,这样才能正常遗传的新人类。于是很多第一代新人类又变成了旧人类。
----真正的旧人类去哪了?我问道。
真正的旧人类少的可怜,他们被流放了,需要自己去寻找行星拓荒。
其实,生活在这里的我们,都是第一代新人类的后代。第一代新人类原本是个庞大的群体,可是很多人不再适应旧人类的生活,纷纷再进行植入纳米机械。可这注定他们不会再留下后代。“旧人类”繁衍生息,可数量越来越少。一百年前,迁移到了这里。在新人类眼中我们没有任何价值。
阿索耶清了清嗓子,凝重地注视着我,“你为什么没有再植入纳米机械呢?”
我苦笑道:“当时我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现在嘛,我不想再回到从前的生活。”
阿索耶摇了摇头,“大势难违,一个文明想进步,总要做出些改变。年轻人,你好自为之吧。”
阿索耶的背影逐渐模糊。不出他所料,其他人也渐渐离开了。
夕阳西下,我坐在椅子上轻轻摇着扇子,守护着最后一片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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