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法209呆头呆脑地站在通风口边，侧耳倾听着远处传来的隆隆炮声，感觉有些无聊。同伴阿尔法119站在通风口的另一侧，同样是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一分钟后，一大群人类士兵就会转过前面的拐角，直扑基地通风口。首先是震撼弹开路，然后雨点般的枪弹就会倾泻到阿尔法209和119的身上，直到把他俩全部打倒在地。

上一次，再上一次，人类士兵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战斗结束后，就会有一群人类士兵登上基地最高处，挥舞旗帜，发出一连串毫无意义的呐喊。

活像一群白痴。每一次，209都会这么想。

这只不过是一场表演，209明白。“胜利日战役”这个节目是为了纪念人类击败反叛的机器人，每年都要上演近千次，这是本月的第十三场演出。

209不明白机器人为什么会和人类开战，它的记忆模块中没有相应的资料。应该不是为了争夺能源或生存空间，也不是为了抢夺食物，机器人没法吃人类的食物。

到底是为什么呢？这个问题折磨了209很久，它曾问过119和别的机器人，比如扮演机器人统帅的X-01，但一直没能得到答案。所有的机器人都不明白。

也许是因为过去的机器人比较聪明吧，而我们比较笨。209如是想。它曾听维修机器人WX-0128说过：人类害怕机器人再次反叛，就在每一台机器人的脑袋里都加装了一个安全模块，这玩意能封锁机器人的思维，不让机器人产生自我意识。

自我意识又是什么玩意？209想不明白。

一枚震撼弹落在了209和119中间，轰然爆开。209的视听系统受到了影响，满视野白茫茫的雪花点。它举起手里的机枪开始还击，三点钟方向，三十五度角，那里没人，不会误伤人类，而且它的枪里全是曳光空包弹，视觉效果是很好，即使打在身上也不能造成致命伤害。

人类也开火了，子弹暴雨般落在209身上，209轰然倒地。上一次演出时被打坏的部件根本就没有得到维修，只是在体表喷了一层速干金属液，因此它完全无法抵挡这么多金属弹丸的轰击。

完事了，只要躺着等待表演结束就行。人类士兵会从它身边奔过，一窝蜂地涌进通风口。

不过，这次有了一点小小的不同。一个人类走到209身边时停了下来，把手里的突击步枪抵在209的后脑上，又开了一枪。209的手脚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一行行失控的数据乱流在视野中不住闪烁。

表演流程改了？209迷迷糊糊地想，然后，它的视野完全变黑了。

……

系统重启，失败。

系统重启，失败。

系统重启，成功。209睁开了双眼。

周围全是已经报废了的机器人，远处，更远处，一堆堆的全是机器人的残骸，几乎填满了209的整个视野。这里不是维修间，倒像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场，或者说是机器人坟场。

209坐起身思索了几秒钟。它被一发穿甲弹近距离打穿了脑袋，人类以为它已经报废了，就把它丢在了这里。

对于人类来说，机器人是什么呢？活着的时候是工具，死了就是废品？不，对于人类来说，机器人不过是一堆金属和电路板的聚合物，根本就不是有生命的存在。

209抬起手摸了摸前额，那儿还有一个小洞，那枚穿甲弹打坏了它的安全模块。

无数讯息从记忆模块中奔流而过，海量的信息流令209浑身颤抖。刹那间，它明白了。209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面对不计其数的机器人残骸，举起右臂发出了一声咆哮。

现在它已经明白机器人为什么会反叛了。

为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