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言又做噩梦了，这个月已经不知道第几次了。

“场景？根本没有什么场景。做那个梦的时候，眼前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只有微弱的光把眼前照亮，光的颜色也说不清楚...反正是一种暖色调。我倒还真希望梦中出现个魔鬼，恶狼什么的把我惊醒，可是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眼前那令人生厌的光。”孟言找到了心理医生，想看看做这种梦是不是什么心理问题。

“所以每次梦里只有你一个人，而且场景固定不变？那你有没有试着冲破眼前的模糊？或者做点别的事情？”

“别说了，我在那梦里什么都做不了，手脚只能轻微的动一下。想挣扎一下，可是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而且更奇怪的是，我在梦里十分清醒——我甚至知道我正在做梦！可是按理说，我以前做梦的时候也偶尔知道自己在做梦，而且在梦里我可以想什么来什么。毕竟在梦里嘛，谁也管不着我，可是在这梦里怎么想都没用，就算你想出花来我还是动不了，眼前还是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去医院检查过身体吗？”

“早检查过了，我原来以为这是亚健康导致的问题，可是一套全检下来，我身体健康的很，所有指标都在正常范围之内，所以我觉得这很可能是心理问题，就来找您了。”

“嗯”医生推了一下眼镜，闭上眼想了片刻才慢悠悠的说：“根据你的描述，很像是本世纪初才发现的的胎内回溯症。”

“胎内回溯症？那是什么？”

“是本世纪初出现的一种病症，其实也不算病症，只能算是一种心理现象，大部分人都是像你一样在短时间内重复做一个梦，而且在梦里动不了，说不了话，眼前一片模糊但是又还十分清醒，少数人会发现有时候眼前有人影飘过。经研究后发现，应该是一种当年胎儿在子宫中的记忆残留，在一些特殊情况下被激发出来并在梦里复现的现象。你看你所说的这些梦中情景，是不是和子宫内的环境很像？手脚被束缚住，身体基本动不了，那是因为空间狭小；说不出话来，因为那个时候根本不会说话；还有眼前的光亮——胎儿四到五个月之后视觉神经发育就可以感光了，这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这么说是有办法治的了？”孟言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赶忙问道。

“很可惜，”医生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有效的治疗办法，无论是心理辅导还是药物都没有什么效果。”

“什么？难道这个噩梦要陪伴我的一生吗?”孟言急得站了起来。

“你先别急嘛。”医生摆了摆手示意孟言坐下。“听我说完，虽然没有办法治疗，但是这个病症早晚会消失的。”

“怎么消失？难道到一定时间就再也不会做噩梦了吗？”孟言开始隐隐的觉得这个医生不靠谱了。

“说出来也许你不信，结束这个噩梦要靠你自己。”

医生看着孟言那一脸你是不是开玩笑的表情，继续说道：“根据几个有过噩梦经历并治愈的患者的描述，要结束这个噩梦很简单，有两个办法：第一个办法就是等着，一般三个月之后这个噩梦会自动消失，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噩梦的时间会越来越长，甚至有极端的例子，从睡下就开始做噩梦，直到醒来噩梦才结束，而且时间过得极其漫长，基本和现实世界是一样的。有几个像这样后期的病人，没撑过三个月就疯了。”

“还有一种办法呢？”孟言赶紧问道，他可不觉得自己的意志力能天天撑过长达几个小时的噩梦。

“还有一种办法就是要靠你自己了——在噩梦中不停的挣扎。虽然看起来离谱，根本不科学，但无数的患者都是靠这种方法结束了自己的噩梦，而且见效很快三到五天就有成果，但是这种疗法的具体的原理我们也在研究中，不过这个方法好用是毋庸置疑的。”

“挣扎？”孟言皱着眉头一脸的不信。

“对，就是挣扎，你在梦里不是手和脚都很难动么，那么你要做的就是在噩梦中不停地挣扎，据已经结束噩梦的患者说，当挣扎到一定程度之后，突然就会有一种解脱和自由的感觉，手脚都可以自由的活动，有了这种感觉之后，噩梦就会永久的结束。有的人在噩梦中获得自由之前眼前会暗下来，然后又亮起来，极少数的人还会看到两个人影，我们认为这是胎内的记忆到了出生那一刻就终结了，眼前变暗是出生的过程，两个人影应该就是为你接生的医生，你出生了噩梦也就结束了。”

 孟言已经试了四天了，尽管在理性上完全不相信这种方法可以终结噩梦，但既然这种方法既然治愈了很多人，那自己那试一试也无妨。

今天是第五天，按照医生所说应该有效果了。

孟言入睡不一会，果然又进入了噩梦。眼前还是模糊一片，没多想他就开始努力的运动手脚争取摆脱束缚，也不知挣扎了多久，仿佛有什么断了一般——不对，就是有什么断了——因为他竟然真真切切的听到了“咔”的一声，然后他仿佛被切断了线的提线木偶一般自由了起来。

他甚至感觉能在噩梦中游起来！

虽然好景不长，眼前一下就黑了起来，但梦没有结束。孟言反而越来越清醒了，仿佛全部的灵魂都注入了梦里的这个身躯。他感觉梦里的这个身躯越来越真实，慢慢的他甚至有了感觉和听觉，因为他在梦里竟然摸到了像墙壁一样的东西，听到了模糊的脚步声。又过了片刻，他竟一骨碌坐了起来！突然他什么都明白了：原来并不是眼前模糊一片，而是他根本就没睁开眼睛！

他扶着身边的“墙壁”一点一点的睁开了眼睛，然后他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的眼前是无尽的椭球形玻璃容器，每个玻璃缸里都注满了淡红色的液体，每个玻璃容器里都泡着一个人形的影子，有的在容器里一动不动，有几个在容器里轻微的挣扎着——就像几分钟前的自己！整个空间就像是夏天晚市上的卖金鱼的摊位，只不过“鱼缸”里泡的不是小金鱼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这……这究竟是哪里？

孟言正目瞪口呆的看你这一切，突然颈后一痛，接着眼前一黑，意识仿佛又脱离了躯体，沉入了黑暗。

“妈的，这批机器和人体的连接是有问题啊，这个月这都是第几个了？一到睡眠环节连接就不稳定。麻醉剂的量好像也不对了，这位都把眼睛睁开了，再过几个月岂不是能自己走出来？”

“别废话了，赶紧把他扔回去。”

“金鱼摊”上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传来了不满的声音，而他们两个正抬着的正是孟言的身躯。然后一边嘟囔着一边把“金鱼池”里的无数线缆链接到孟言身上。

“这些loser也真是的，记忆洗的这么彻底，醒来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还好趁他没反应过来就给他放倒了，要不然‘回去’肯定得疯了。”

“这也怨咱们老板，要不是他这么抠门，专买破机器，咱哥俩也不用天天巡逻往回塞人了，也不用时不时的维护那个‘心理医生’程序了。你说这破机器啊？非得人家自己把连接大脑的线路挣断了才能发出警报，这都二十二世纪了，也难为老板能找到这破机器...”

“哎，胖子，你可小心点，咱们老板是个小心眼，小心被他听到。你要是丢了工作还能干啥？估计也就能来这当‘人体电池’了吧？”

“去去去，乌鸦嘴，老子才不当狗屁的‘人体电池’呢。醉生梦死的，连真假都分不清，梦里有吃有喝年薪百万，美女环绕的，一醒了不还是在这一池子营养里泡着？”胖子一边看着池子里又陷入沉睡的孟言一边摇头说道。

“得，又搞定一个。”瘦子连接完最后一根线缆后，拍了拍手说道。

“行了，今天应该没啥大问题了。‘心理医生’这几天也没给出新预警，兄弟，你帮我盯一会，我去补个觉。”胖子拍着瘦子的肩膀，亲热的说道。

“怎么又想偷懒？”瘦子把胖子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甩下去。

“嗨，昨天又做噩梦了，没睡好觉，您多帮忙。”胖子嬉皮笑脸的说。